东亚和东南亚地区具有复杂的人群分化、迁徙及混合历史，其中不少问题仍悬而未决。例如被称为“世界屋脊”、寒冷低氧的青藏高原，其人群从何时、何地迁徙而来，如何适应并长期定居高原环境的课题，一直为学界所长期关注和讨论。

此前研究发现距今5,100年至今的青藏高原人群约80%遗传成分来自9,500-4,000年前的中国北方人群，剩余的20%遗传却来源不明，由于缺乏代表性样本，被学界称为“幽灵祖先”。

此外，关于分布在中国南方、印度东北部及东南亚等地的南亚语系族群，其可能的起源地、扩散时间和扩散模式也长期存在争议，缺乏直接的遗传学证据对关键假说进行评估和研究。最新的古基因组学研究为探究青藏高原“幽灵祖先”和南亚语系族群的遗传来源提供了关键线索。

近日，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付巧妹团队与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四川大学、兰州大学、西北大学等机构合作，展开云南地区人群大规模古基因组研究，通过高效古DNA捕获技术获得来自云南17个遗址距今7,100年以来人群的127例核基因组，用确凿的遗传学证据揭示青藏高原人群“幽灵祖先”的具体来源，提出南亚语系族群的可能起源与扩散路径，展现云南不同区域史前复杂而多元的人群结构与社会演化历程。

研究填补了中国西南地区古基因组研究的缺环，强调了云南在东亚和东南亚人群形成过程中的关键地位，对理解其作为亚洲史前人群遗传交流的枢纽角色具有重要价值。研究成果以Prehistoric genomes from Yunnan reveal ancestry related to Tibetans and Austroasiatic speakers为题发表在Science杂志上。

通过分析云南中部兴义遗址距今7,100年的个体（Xingyi_EN），研究人员发现该个体携带一种深度分化的亚洲遗传成分，其所代表人群至少在4万年前与其他亚洲人群发生分化，被称之为“亚洲基部兴义祖先”（Basal Asian Xingyi Ancestry）。

该成分不仅在云南得以存续数万年，在广西，距今11,000年隆林个体也携有该祖源成分，但在广西距今万年以后的人群中却急剧下降以至全然消失。而在青藏高原，该“亚洲基部兴义祖先”成分从至少5,100年前一直延续至今，与此前未知、青藏高原古今人群基因组中的“幽灵祖先”成分紧密相关（图1）。这一发现得以从遗传学角度精准识别青藏高原人群“幽灵祖先”的真实来源。

图1- 云南地区古代人群与东亚南部人群互动示意图

与此同时，研究人员还从云南中部距今5,500至1,400年人群的古基因组中首次识别到另一种此前未被发现、且不同于已知东亚古北方人群与东亚古南方人群成分的东亚祖源，并将其所代表人群称之为“云南中部祖先”（Central Yunnan Ancestry）。

该成分主要存在于云南中部约5,500至1,400年前人群及东南亚北部约4,000至2,000年前人群中，且显示对当今南亚语系族群存在重要遗传贡献。由此可见，云南中部在南亚语系族群的形成过程中可能发挥核心作用，结合考古发现与语言分布，研究提出原始南亚语系族群很有可能从云南中部沿红河流域向东南亚扩张（图1）。这一发现凸显出云南地区对东南亚史前人群演化的重要影响，为讨论南亚语系族群的形成与扩散机制提供了新的证据与视角，也为理解东亚与东南亚史前人群的互动交流开辟了新路径。

针对云南地区西部、中部、东部三大区域系统性、大规模的基因组研究，也展现出了云南青铜时代高度复杂的人群结构。其中，云南西部人群主要携有东亚古北方祖源成分，与黄河流域早期农业人群存在遗传联系；云南中部延续本地人群遗传特征，以“云南中部祖先”成分为主，是南亚语系族群形成过程中的关键遗传来源；云南东部人群则融合了以福建古人群为代表的东亚古南方祖源成分和“云南中部祖先”成分（图1）。

研究在云南中部金莲山遗址（距今2,000-1,400年）和西部高寨遗址（距今2,500-2,100年）还发现了至少三代到四代的家族谱系，反映出史前云南社会可能存在较为复杂的社会组织与家庭结构。

此外，结合遗传特征和同位素反映的生业模式变化，研究表明云南中部以兴义遗址为代表的狩猎采集人群可能经历了自身遗传结构变化，但在狩猎采集向农业转变的过程中，却没有发生祖源成分的显著变化，显示并未伴随外来人群的迁徙融合。

文章来源：公众号ScienceAAAS